琼琚佩玖

归隐【14】

十四

鬼厉回到村落，推开柴扉。屋里静静暗暗。

鬼厉飞速把还魂草丢进一旁熬制许久的汤药中，又端起来轻轻搅动许久。这才回身向床铺。

丁隐额头滚烫，眉头紧锁。

鬼厉一阵心揪，“大力哥，阿隐。”

丁隐敏感得很，忙得睁眼，面色惨白，却笑得很是兴奋。

上上下下将他打量八百遍，攒了好半天劲，“小凡。”

鬼厉冰冰凉食指贴上丁隐温温软软唇瓣，“你别说话。我回鬼王宗了，我没……”

丁隐蓦地就想到了自己脱离蜀山所受之苦，他不敢相信以鬼王宗惨绝人寰的行事作风，会对他的小凡、他的鬼厉下怎样重的手。

鬼厉话没说完，手腕被人紧紧握住，那力道透露出的胆战心惊让鬼厉心碎。

十指交握，鬼厉带着他抚上自己面颊，“我很好，我没事，大力哥你别担心。”

片刻后贴面吻他，“你们不是都好奇鬼王宗鬼厉到底何许人也？我现在告诉你，刚刚啊，鬼王宗少宗主回了趟家，你说会出事吗？”

 

丁隐喝过了药，过了半日时光，已是面色红润。

轻轻掐住鬼厉的下巴，眯起眼，像丛林中狩猎的豹，“你现在不仅话多了，都会开玩笑了？还会乘人之危了，嗯？”

鬼厉乖乖躺在床上，扯扯丁隐的袖子，要他俯身。

丁隐趴下来贴着他，“我为你九死一生，你倒是一点苦头都没吃到，我可咽不下这口气。”

鬼厉狡猾侧头叼住他耳垂，“早知道让他们把我打个半死，这样你就开心。”

丁隐喟叹一声，“鬼厉，你吃的苦头只能我丁隐给。”

鬼厉抬手抱他，“少宗主这名头我没要，我只要做你的张小凡。”

天鹅交颈，翡翠并行。烛红帐暖，春宵苦短。

手掌顺肌肤而下，所到之处，尽是温热尽是柔软。利刃劈开稚嫩，劈得鬼厉卸下孤傲，笑得纯真；花蕊吮吸硕木，共登极峰，同根同生，相依相偎。

 

蜀山金光闪闪的名册里再无丁隐，鬼王宗祠堂里却多了位英年早逝的少宗主的牌位。

巧的是，卧云村里也有个姓丁的，叫丁大力，会那么一点点法术，比如用掌心生个火什么的，偶尔佳节社火时露一手，绝对博得满堂彩。跟丁大力出双入对的是个年轻男子，他们不曾对外宣称过什么关系，有人猜兄弟，有人猜夫妻。至于后者，有人祝愿，亦有人鄙夷。但那又如何？

对他们而言，这份感情是用生命守护下来的，除了彼此，什么都不重要。

 

清晨。

草尖上还带着露儿，张小凡一步一垫悄悄地走过来，不经意间广袖已湿了大片。

丁大力束袖打扮，劈好的柴搁在旁边。

“大力哥！”一个编号的花环赫然就出现了丁大力头上，张小凡上扬的尾音听得他是心情舒畅，只要他开心，只要他永远都会这么笑下去，怎么都好，什么都值得。

丁大力转身把他扯进了怀里，低头瞧着怎么也瞧不够。此时的剑眉星目软下来，弯弯的，眯眯的，目光流转定在他出尘清雅的小仙草身上。

 

又是一年春节过去了。

初一的清晨，张小凡站在院子里伸懒腰，昨儿又是写对联又是包饺子，丁大力那边也是个喂不饱食不餍的，还总不知羞的拿话躁他。

只揉了下眼睛的功夫，便开始有鹅毛大雪簌簌落下。张小凡抬头向上寻，便看见丁大力坐在屋顶上拿着一筐棉花往下洒，“喜欢吗？你昨晚埋怨今年过年没有雪，我就为你造一场雪。你喜不喜欢？张小凡！”

张小凡把手拢在嘴边，“喜欢！”

丁大力抱着筐子一下子就从屋顶上跳了下来，他欣喜的抱住张小凡，又要逗他，扯着嗓子喊得张小凡耳朵疼，“你说你喜欢谁？”

张小凡怎会不了解他，顺着他的心慰藉下去：“我喜欢你！张小凡喜欢丁大力！”

天空中似乎又有什么东西飘飘洒洒的落下来。

张小凡伸手去接，到了掌心便就化了。

“瞧，我为你引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呢。小凡，新春吉祥。”

 

好多年以后，再经过那个村落歇脚借宿的时候，恰逢中秋，于放孔明灯的集会上又见到了他俩。也是巧，人山人海的，我偏就是看得清这两个人。

丁隐一身月白色的长衫，还是年少时张狂模样，剑眉如峰，明眸如星，薄唇如玉。只是如今背微微有些驼，头发比以前短了些，又夹杂了几缕银光。

鬼厉早已不再是一身暗色系装束，诚然，湖蓝色很衬他。他肤色莹莹如玉生辉，凤眼微微朝上斜飞，黑眸宝光燿燿，又若秋潭深邃，举手抬眸，魅惑惊艳俗世众生，唇角轻扬，淡淡轻笑足以瞬间迷倒众生。

还真是一对人间妖孽，老当益壮。

丁隐握着鬼厉的手，提笔写下娟秀小楷，向世人禀明着，他此生所愿迷倒的只此一人——

愿我如星君如月，

夜夜流光相皎洁。

 

 

【终】

 

 

 

 

 

【其实相较第一版以‘丁大力’‘张小凡’相称，我改了主意决定用‘丁隐’‘鬼厉’。前者虽说是他们最本真最单纯的模样，但后者才是他们饱经沧桑后，让彼此爱上的样子，依旧可爱依旧明媚。】